走西口:老祖宗为啥拿命赌明天?
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循迹晓讲 Author 三喵先生
在前面的文章里讲过闯关东,如果放在历史上看,闯关东是几百年来中国几次大的移民浪潮之一,和它齐名的还有两次,分别是下南洋和走西口。
其中走西口,简单来说就是山西人向内蒙古大规模迁徙的过程。表面上看,山西和蒙古虽然接壤,但生态环境迥然不同,一个是农耕,一个是游牧,让农民去适应游牧的生活,其实也很困难。
那么为什么山西人愿意往蒙古去跑,个中原因十分复杂,有人图利,更多人图的是生存,由此就有了走西口的故事。今天,就来聊聊这段历史。
走西口最早的历史跟边贸息息相关。大明朝一开始对蒙古部落严防死守,但无论如何都防不胜防,于是朝廷变换思路,隆庆年间,明朝跟蒙古部落达成和议,在边关开放互市贸易,史称“隆庆和议”,和议中那些作为贸易地点的关隘就被称为“口”。
◇ 明代《九边图》屏(局部) 图中所示为北京西北关隘
对山西人来说,北边有两个口,东口是大同张家口方向,西口是一个名叫“杀胡口”的关隘,听这名字就知道,它就是过去大明对蒙古严防死守的地方,隆庆和议之后,这地方成了互市的交换场,相比于大同方向,此地出入蒙古更加方便,所以有些山西的汉族商人越过杀胡口,到蒙古地区用中原的手工业品贩卖马匹,他们靠着在草原和农耕带之间游走,积累了不少财富。
◇ “杀虎口”
还有一些贫苦的边民直接抛弃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山西土地,跑到蒙古地区定居了。蒙古的俺答汗非常欢迎他们,给提供毡房牛羊,而他们聚居的地方,也成了日后呼和浩特的前身,这就是历史上最早的“走西口”了。
满清入关之后,“杀胡口”的名字被改为了“杀虎口”,清廷非常害怕普通汉族人接触蒙古族人,因为在他们眼里,蒙古是他们天然的同盟,要共同统治天下的汉人,所以清朝一度封禁蒙古,而且他们沿明长城划了一条南北宽五十里、东西长两千里的禁地,以分隔汉蒙。禁地内不准农耕放牧,每年烧荒,土壤乌黑,因此被称为“黑界地”。
有这么一个障碍在,“走西口”的商人在清朝初年似乎要偃旗息鼓了。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,事情开始起变化。
◇ 旅蒙晋商车队
康熙年间推行摊丁入亩、所谓“滋生人丁、永不加赋”,全国人口开始爆发式增长,山西人多地少,人地矛盾愈发尖锐,而且天下大体平定,再维持对汉族的高压政策也没有必要了,于是康熙三十六年,朝廷取消禁令,允许山西人去蒙古地区定居耕种,这之后,大量的汉人开始涌入蒙古草原,掀起了走西口的第一波高潮,其中的主角是商人,蒙古草原上的很多物资都是内地没有的,这些商人靠着贩卖货物而发家致富,成了日后晋商的鼻祖。
到了清朝中期,晋商们的足迹不但遍布蒙古地区,甚至远到莫斯科,他们也凭借着自己的财富在草原上建设了新的城池,比如有位叫乔贵发的,最初在当铺做伙计赚了些钱,便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商号“复盛公”,苦心经营之后成为包头最大的商号。当时的包头还只是小村庄,而复盛公这样的商号开设之后这里很快就变成了大城市。于是有民谣:“先有复盛公,后有包头城”。
◇ 电视剧《乔家大院》中的主人公乔致庸就是乔贵发的孙子
事实上,清朝不少厉害的晋商,其发家致富的根源,就是通过走西口到蒙古地区进行贸易。
一直到清中期,走出西口到蒙古的主要还是商人,但到了晚清,大量的老百姓开始走出西口,到蒙古谋生,其中的原因在于自然条件的恶化。山西耕地本来就水土流失非常严重,平常年景就收不上粮食,遇到荒年,那就基本颗粒无收了。
◇ 在丁戊奇荒中,华北受灾最为严重
光绪元年到四年,整个华北地区更是笼罩在“丁戊奇荒”的旱灾当中,干旱整整持续三年,山西老百姓有不少被逼得吃观音土,整村整村死绝户,留在故土,已经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。这还没完,当时大清朝廷哪儿哪儿都要花钱,即使对贫苦农户也毫不手软,恨不得刮地三尺,至于赈灾,那就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。
为了活下去,大量的贫苦百姓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,去蒙古地区讨生活,而《辛丑条约》签订之后,清朝急于募集巨额赔款,于是全面开放蒙地,向垦荒移民征收押荒银,交钱后可拥有土地永久使用权。与此同时为,沙俄毫不掩饰地步步蚕食北方边境,蒙古地区自古土地辽阔,人口稀少,这正是俄国扩张的理想目的地,面对如此危机,清朝号召“移民实边”,鼓励内地汉人定居边境,大量山西人涌入蒙古,这掀起了走西口的第二次高潮。
◇ 旅蒙商队宿营
这一次,西口外面没有财富,只是蚁民们苟活下去的希望而已,所以整个过程非常悲惨,很多男人为了活命离开家乡,不得不把妻小留下,而这一去,运气好的,过十几年能够体面地回来,而绝大多数运气没那么好,等待他们的往往就是天人永隔。
即使如此,跑到蒙古讨活路的人也还是络绎不绝,比如山西有个叫河曲的地方,挨着现在的陕西内蒙,从光绪初年到抗战年间,陆续有二十万人跑到西口之外的蒙古地界,而整个河曲地区留下的人口,也只有十六万。
这只是山西地区人口迁徙的一个缩影。到清朝灭亡,整个蒙古地区的山西移民已经多达300多万人,人数远远超过了当地的蒙古族人。而民国之后,山西地方的治理和经济开始慢慢好转,这里老百姓的生活也不那么困苦,再加上西口外面军阀混战,盗匪横行,走西口可能在路上就得命丧当场,风险太大,收益太小,走西口也才慢慢地停止下来。
◇ 电视剧《走西口》剧照
这么算的话,从十六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,走西口持续了三百多年,是中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人口迁徙。
而走西口也永久地改变了蒙古地区的民族形态,至今在包头呼和浩特,当地人说的方言,有很浓厚的山西口音,而当地的很多习俗和建筑,也跟山西类似。从宏观上讲,几百年的时间之后,口外的蒙古地区也融入了中华民族的大家庭,而从悲观的角度讲,我们不该忘记移民们的悲惨历史。
一些人类学家总结,族群大规模迁徙,要么是有巨大的好处在前面形成拉力,要么是有巨大的危险在后头形成推力,而走西口的过程中,这两个因素共同作用了几百年,最终的结果就是彻底打破了中国传统社会的“华夷之辨”,也让无数人找到了活路。由此可见,对于蚁民来说,那些大道理不如吃饱肚子发财来得实在,而走西口的先民早就身体力行证明了这一点。
如果你对“走西口”感兴趣,有一本书千万不可错过——《清代旅蒙商述略》。
乍眼一看,还以为是学术专著之类的,然而,看下去的读者纷纷表示:“严重被书名耽误的有趣之书。”“差点因为这么高冷的书名错过的五星佳作。”豆瓣一千多人打分,打分高达9.3。
书名是旅蒙商,其实写的是中国传统社会绕不过去的商帮集团——晋商。
而在作者笔下,商帮兴衰竟然与清廷兴衰息息相关:强权政治为商业扩展提供可靠后盾,商业扩展再为政权输送经济养料——枪杆子和钱袋子形影不离——书中有大量精彩爆料。
更重要的是,它讲到了历史书中所没有,但又是不该遗忘的中国近代史上最惨痛的历史——外蒙从中国独立出去的历史。
它足够颠覆许多人认知:外蒙对中国很重要,恰克图口岸与广州口岸规模相同。清廷并非一无是处,北洋几乎力挽狂澜。然而,由于俄国包藏祸心,中国由“海棠叶”变成“大公鸡”。
本书被读友认为是外蒙历史描述最详细的一本书。前面晋商部分多有趣,后面外蒙部分就有多沉重。
总之,本书会随时跳出各种你原来不知道的冷知识。
作者秋原,有着喜欢让读者发现别地儿看不着,这边独一份的奇葩“毛病”。
让许多读者惊讶的是,秋原的专业跟“历史研究员编制”压根靠不上边。他的主营业务是编剧。导演、制片、特效,影视圈诸多行当都做过。
当然,正因为他的杂家身份,才保持了他的奇葩特色。作为“历史空隙间的打捞者”,他只爱写他人没有写过的东西。
比如,他的另外两本代表作,《乱世靡音》《茶馆之觞》。一本主讲晚清娱乐圈、上海租界黑社会,顺带讲了不少“一直被一带而过”的鸦片贸易;另一本呢,名字和场景国人都熟悉,但是,诚恳点说,里面隐藏着的世态百相、那些号称“旧时代龙门客栈里”里的行行门道和奇人奇事、了解还写得这么精彩的,实实在在“独他一个”。
尤其是作者今年刚刚出版的新作《地虎噬天王:后金崛起的地理与自然环境综述》,更是一部被书名严重耽误的奇书。作者秉持“只写别人没写过的”原则,书中细节史料80%都来自朝鲜,以马市贸易体系与辽东地理环境为切口,讲述了一部新奇、细节、有趣、不为大众史学所重视的数百年“清前史”,后金为何崛起?明朝为何失败?都被作者巧妙地隐匿于“白山黑水”之间,更被读者评价为“有年鉴学派布罗代尔的味道”。
· 马伯庸说:秋原虽然是我的好朋友,但是我还是要推荐他的书,因为书本身特别有意思。
·《读库》老六说:秋原其实做了一个特别有价值、有意义的东西。
老六发现这样的作者实属不易,力荐《清代旅蒙商述略》《乱世靡音》《茶馆之觞》《地虎噬天王:后金崛起的地理与自然环境综述》,作为内容向的“带货王”,店长荐书诚挚推荐这四部“秋原作品集”,还可在规格中单独选择作者刚刚出版的最新力作《地虎噬天王》,我们还有幸邀请到作者为本书签名、钤印,签名本数量有限,长按下图,识别图中的二维码,即可抢先收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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